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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5章 第 18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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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5章 第 185 章

崔子墨認真地聽著顧小碗這些話, 半響後才道:“你說的這些,我都沒有認真考慮過,我也不否認, 你說的對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,你真的打算自立門戶?可是你該知道, 不管是任何地方, 女子當家都十分艱難, 你雖說有侄兒男丁, 但卻遠在那鳳陽,我聽著弄書的意思, 人是過不來的。這樣的話,就算是我五哥給了你地和銀子,只怕也沒有用的。”

他憂心忡忡的看著顧小碗,希望她能轉變主意, 留在自己身邊, 畢竟這些東西,沒有個男人,真的很難守住的。他也不是不相信顧小碗的本事,只是這付出的代價太大了, 所以想不通分明可以坐享其成,她為何要硬去吃這份苦頭。

但顧小碗還是搖頭, “什麽苦什麽難,我們沒有經歷過?何況如果你真心想與我們做朋友的話, 應該不是一味地勸說我們依附你而生。”最重要的是, 顧小碗知道人心易變, 現在崔子墨覺得她們這倆村姑有趣,指不定是因為那端方有禮的世家小姐見多了, 和他那個兄長一樣覺得新鮮罷了。

新鮮的時候願意擡舉,但是厭惡了呢?那她們只怕是進院子先擡右腳都是粗鄙不懂禮儀。

所以顧小碗哪怕知道,有地有銀子後,日子不可能像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一帆風順,風風雨雨必然還會遇到許多,但沒有辦法的,過得舒服的那是死人。

活人,想活著哪裏有不受苦的?

因此她的態度尤為堅定。

這讓崔子墨心中更為遺憾,不過他還是尊重了顧小碗的決定,“也好,你既然已經打算好了,我再說也是無用的。既然如此的話,那我就晚些回雲州,沒準能幫你些許忙呢。”

他若是留下,到時候沒準能雪中送炭,顧小碗自然是樂見其成。但權衡一二後,還是勸著他:“你此番本就是隨著你叔父偷偷跑出來的,又遭了這一劫難,你母親在家中只怕是牽腸掛肚,盼著你早些回去,你若因這點小事而耽擱,只怕到時候叫你母親越發著急,不如早些回去,到時候想來,再來便是了。”

他娘擔心不擔心顧小碗其實沒有那樣操心,她就怕這崔子墨為了她倆留下的事情,叫那崔夫人知道了,哪裏會高興得了?但凡做母親的,都不會願意自己的兒子為了女人而違背自己的意願。

何況她倆這出身擺在這,是斷然不可能入崔夫人的眼睛。

若是叫她曉得了,心情不和順時,自己和阿苗都沒得好果子吃的。

然崔子墨果然是單純得可愛,他竟是沒有懂顧小碗這番話後面的憂慮,竟然還十分感動,“你這樣為我考慮,我便不能放任你們不管了,你放心,既然是生死之交的朋友,我定然會留下來幫你們的。”

周苗隱隱已經猜到了顧小碗的憂慮在何處,聽到這話後,和顧小碗一般,實在是笑不出來。

但又怕越勸越錯,便沒在往下說。

等著丫鬟將碗碟都撤了下去,顧小碗才小聲問起崔子墨,“你若真心想幫我,倒不如我幫打聽一個人,我對你便千謝萬謝。”

崔子墨想都沒想,就立即點頭應下了,還問,“是你那個在鳳陽做軍醫被綁走的朋友麽?”他想來,鳳陽的家人都安排好了,那就只有這個朋友沒有下落了。

顧小碗連連頷首,“正是呢!只是現在聽說範王妃的病叫那雪域的和尚治好的,我也不確定他是否在此處。”那範王妃還殺了不少大夫,更不知阿拾在不在其中。

反正她是不敢往這方面想的。

崔子墨是夠義氣的,當下見顧小碗心神焦慮,忙安慰起她,“你別擔心,也是巧了去,我一個族裏姐姐的夫君,就最是擅長找人,他也在蜀地,我馬上就叫人去讓他打聽,沒準三五天都不要,就能得了消息。”

聽得這話,顧小碗心中對他是萬分感激,回頭只和周苗說,“這崔子墨真是咱倆的福星,往後這日子過得好起來了,我高低是要去廟裏給他撥七星燈的,連燒個七七四十九天,叫菩薩好好保佑他長命百歲。”

他活得久,她們也能靠著這點生死舊情來往,背靠崔子墨這大樹好乘涼。

又得了一日,一早那崔子墨就親自來了,身後跟著弄書,他只將一個匣子獻寶一般遞給顧小碗,比顧小碗都要激動,“你快打開看看。”

不用想,顯然地契戶籍這些,怕是都辦好了。

果然,她打開一瞧,便瞧見了這最上面放著的,正是她與周苗的戶籍,因她是戶主,所以田地和房子都在她的名下。

崔子墨繼續興奮地給她介紹著:“地在城外杏花塢裏,四十五畝,上好的水田二十五畝,肥沃旱田二十畝,只怕是將你們全家接來了,也未必收拾得過來,所以你改明兒還要去雇些佃戶,又或者直接去買些死契的長工才劃算。”

又說那杏花塢地如其名,是個極其好的地方,有山有水,這些個田地又平坦,尤其是那些水田全都在山澗旁邊整整齊齊四四方方的,旱地就挨著水田上方,十二分的肥沃,別處一畝地兩百多斤糧食,這裏能收到三百多斤的樣子,如若當初地勢不夠寬廣的話,只怕早被征用去做這桑園了。

顧小碗心中大驚又大喜,不但是肥田沃土,更是因為足足有這麽多畝。

當初他們在紅楓村裏一家子種許多地,但真正的好地沒有多少,而且也遠沒有這麽寬廣,東一塊西一畦。當下只忙朝那弄書道謝:“勞煩幫忙謝你家主子一聲,這份恩情,我記下了,一輩子沒齒難忘。”當然,也沒忘朝崔子墨道謝。

崔子墨不好意思地擺擺手,“哎呀,這是你應得的了,要不是你當初同意帶上我,我只怕早就死在哪個角角落落了。”

他將弄書給打發了回去,要親自帶顧小碗去看城裏的宅子,再去杏花塢看地。

這裏並非是眉州城,而是距離眉州最近的合月城,去往那眉州城,腳程快的話,也不過是一天半的功夫罷了。

而桑園的位置,便在這眉州城與合月城中間。

也是如此,那時候顧小碗感覺從眉州城到桑園,在馬車裏關了一天多,而從桑園被帶到此處,只用了大半天。

崔子墨是個行動派,將弄書打發走了後,立馬就去叫人安排,他要出門去。

早有他走失的事情,如今崔家這邊對他可謂是十二個小心翼翼,如今他嚷著要出門,管事立馬派了十來個護衛跟著,又有兩個對城裏城外十分熟悉的小斯隨行,另外還有一個練家子的漢子來趕車。

且馬車又十分華貴寬敞,正如同當初他與顧小碗二人所說,他們崔氏的馬車,出行不用查,所以顧小碗此刻與他坐在這馬車裏,沿途不管是過哪一條道,都無人敢亂。

崔子墨生怕先去看宅子後,再出城去杏花塢趕不回來,於是便先決定去杏花塢。

他願意作陪,顧小碗沒有什麽挑剔的,只任由他做著主。

而這如今馬車就這樣暢通無阻地出了城,在顧小碗震撼的時候還更為羨慕,尤其是看到其他那些出城或是進城的人,被不斷地攔著盤查又搜查,在這些守城衛的面前一副伏低做小的樣子,她仿佛是看到了自己。

她不願意再讓自己過這樣低三下四求人的日子了,所以下定了決心,無論如何,如今手裏有了銀錢有了地,若是闖不出一番樣子來,那也不用茍活了。

杏花塢並不算遠,尤其是一路上都聽到崔子墨嘰嘰喳喳的介紹聲音,所以等當她們倆看到這片錦繡田園的時候,沒有不要滿意的地方。

這裏河邊的上游背靠著山,那裏還住了十來戶人家,村裏周邊其他零散的地便是他們的,男人大部份不在家中,不是進了城裏做長工,便是入了伍,所以村子裏多是些小孩老人和婦人。

他們來時候,正看到一幫婦人在河邊捶打衣裳,一群七八歲的小孩兒脫了衣裳褲子,光著屁股頂著太陽在玩水,好不恰意。

這裏的一切,不管是村莊或是城裏,一切都與鳳陽仿佛兩個世界一般,所以哪怕顧小碗因為桑園的事情對這範王妃先入為主,有了不好的印象。

但是不得不承認,這蜀地的子民們,在範王爺的庇佑下,的確還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。

村裏人見了車馬,都跑來看熱鬧,得知是田地的新主人來了,便更是好奇。

只不過作為主人的顧小碗和周苗,更像是兩個丫鬟,所以他們都將崔子墨做了新主人,只討好地送邀家裏去吃茶。

顧小碗見此,索性將錯就錯,往後她們在來,人家怕也是將他們做個管事來瞧,背後是崔家,興許也能少幾分麻煩。

如此,倒也是順順暢暢地看望了屬於自己的田地。

待回了城裏,崔子墨又領著她們倆去新宅子。

比起崔家在此處的別院,自然是沒得法子相提並論的,但是一進二出,對於古小碗來說,已經是極其大了,而且前面還連著一個門臉,如今是租給別人做書齋用的。

崔子墨解釋著:“這門臉租了兩年,不過你也別擔心,你若要回來,想自己做一門生意,把租子退給他便是,他不敢說什麽的。”

生意顧小碗當然想做,畢竟只單純靠著種地發家致富,只能是小富,前提還要看老天爺可否賞飯吃,願意給好天氣。

真要有足夠的銀錢去買權勢,還得是生意來得靠譜。

但是現在也還沒有想好,所以搖了搖頭,“既是人家已經租了,便繼續做著,如何好毀約?”

看著這寬廣的院子,顧小碗也不打算走了,反正他們在崔家的別院裏也沒有什麽行李,所以準備先安頓下來,然後去眉州城外找元寶的蹤跡。

崔子墨一聽她們不一起回去了,有些惋惜,想與她倆一起留下來,但家中隨行的奴仆又不從,只說上面的主子說了,無論如何,天黑可是要叫他歸家去的。

不然大家都不好交差。

顧小碗聞言,便勸著他,好歹將人給勸回去了,兩人才將門關了,然後興奮地打量起這新房子來。

黃昏裏,周苗指著那花園裏的花草,“這些,都要挖掉,咱們得種上些時令小菜或是蔥蒜,如此住在這城裏,也不用樣樣都掏錢。”

那些花真的美,顧小碗想留下,但是她也知道周苗說得對,現在她們主要還是求生存,還沒到生活的那個境地,於是只能忍痛點頭。

又有後院倒座那一排,可餵許多牲口,到時候雞鴨鵝也能自己養著,不知道又能省多少銀錢呢!

各處的房屋寬敞,兩人有些可惜,若是遠在鳳陽的眾人來該多好,又或是阿拾回來了,前頭的門臉既租給了別人去,就在對面或是隔壁給他憑一處房屋來開醫館,日子這不就過起來了麽?

而且有了他的醫館,自己就可以專門下鄉去收草藥來,再轉賣給他的醫館,生意不就盤活起來了麽?

屋子裏什麽都是現成的,窗紙不要自己糊就算了,連屋子裏鋪蓋都是現成新的,這讓顧小碗對於崔家的安排又感動了一回。

也證明了這崔子墨的命是真的值錢呀!

當晚兩人便歇在了後院那左廂房裏,雖是寬敞,但因第一日入住,兩人到底是有些不適應,便睡在了一個被窩裏。

顧小碗看著跳動的燭火下,自己搭在屏風上的衣裳,都覺得有些這兩天的日子不真實,“哪個能想到,咱這輩子穿得最好的衣裳,竟然是崔家丫鬟們穿的,也吃到了這輩子沒吃過的許多飯菜。更沒有想到,現在咱們還成了一方地主婆,又在城裏有了宅子。”

周苗何嘗不覺得命運奇妙呢!“是啊,那會兒想著,這崔子墨家中即便是感謝咱們,只怕也就是隨便給些銀子打發了去,誰曉得竟然這樣上心。”

她現在不覺得是對崔子墨有救命之恩,反而是這崔子墨對她們倆有再造之恩。

不然只怕是一輩子也過不上現在的日子。

不過話又說回來,人家給了這富貴,還得是要自己守得住才作數。

所以周苗更多的是憂心,嘆著氣:“小姨,崔子墨說的也對,沒得個男人,這家裏怕是撐不起來的,眼下是有崔子墨跟著咱們,可他終究是要回雲州去的,到時候人走了,咱們還不是處處要受人鉗制。”

這個道理,顧小碗何嘗不知道,可是哪裏又能變出個男人來?阿拾在最好了!只不過見周苗這樣擔心,便打趣起她來,“那不如,與你招個女婿上門來?”

“啊呸,我才不要。”周苗果然立即就給拒絕了,還急道:“小姨莫要糊塗,這潑天的富貴到咱們的手裏都還沒攥緊,你就這樣不明不白弄個男人回來,豈不是便宜了他去?他若是有良心,把我做媳婦將你做長輩敬愛著,可若是那黑心肝喪了良心的,只怕隨意往我們頭上栽贓一個罪名,反而將咱倆轉手發賣了呢!”

這話倒也沒有誇張,不免是讓顧小碗生出一陣悲涼來,“這世道,女子實在太艱難了。”從前在鄉下的時候,除了理論到這家產和傳宗接代上,男女上的待遇還沒有這樣明顯。

可是如今到了這城裏,女子拋頭露面,少不得是要叫人低看一等,只作那浪□□人來看。

又有那在家從父;再嫁從夫;夫亡從子一說,如此女人一輩子都只是一件附庸品。

一夜月色涼如水,軟榻雲被,可顧小碗卻是無心睡眠,尤其是她聽到周苗勸,“世道就是這樣,又有什麽辦法呢!咱們自己仔細些,別叫人挑著錯處便是。”

是啊,世道如此,哪怕大部份女子都知道不對的,但又有什麽辦法呢?只能是逆來順受,連周苗都覺得命該如此,要怪就只怪投生的時候,沒帶個把。

翌日,兩人照例起了個大早來,自己開火煮粥。

昨日說好了,那崔子墨來陪她們倆去牙行挑人的,但是這等到了辰時也不見人來,顧小碗便曉得,怕是他有什麽事情叫人阻攔了。

於是便作罷,和周苗收拾著,拿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去票號裏兌換銀子。

對方見她們倆拿的是那崔家的票號,數額不大,倒也沒有多問,還以為她們倆是崔家的丫鬟,客氣得很。

這讓周苗不禁又感慨起來,“果然是樹大好乘涼,如今我都不舍得將他們崔家這身衣裳脫下來了。”

兌得了銀子,兩人便直接去了牙行裏,只是兩人來晚了,又恰好有幾個大戶人家挑人,牙行裏早就將人領著上各家去,便去另外一家,依舊是如此,所以兩人一事無成,只得先折回家裏。

便想著買人的事情先不著急,等過兩日得了阿拾的消息,便去眉州城外找元寶要緊。

便這樣等了一天,在院子裏將那空閑著的地給開墾出來,而崔子墨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沒消息,好叫顧小碗心裏擔心起來。

眼見著又過去了一天,崔子墨還沒來,顧小碗便猜想,莫不是他叫雲州那頭接回去了?打算與周苗去打聽打聽。

這個時候,崔子墨竟是匆匆來了,而且這次身後帶著的人比上次更多了,他一進門,便叫這些人在院子裏等著自己,隨後拉著顧小碗便往屋子裏去。

“你這幾日怎沒了音訊,好叫人擔心。”顧小碗見他神色有些慌張,進了屋子甩開手便給他倒水喝。

崔子墨接了水,卻沒有喝,捧在手裏呆呆地看著顧小碗,問:“你找我打聽的那個朋友,對你很重要麽?”

“自然,倘若不重要,我何必求到你跟前。”顧小碗不解他這為何這樣問,但心裏卻升起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,也不自覺地坐下來,心慌地看著崔子墨,“你是不是,打聽到了什麽?”

崔子墨張了張口,卻是沒直接回她,反而說道:“我五哥,就是弄書的主子,他原本生來,有個弟弟的。”

這話似與顧小碗想要知道消息毫不相幹,可顧小碗也知道他不是那種無聊之人,沒道理平白無故說起這種家中密事,於是沒有打岔,靜靜地聽他說。

然後便聽崔子墨說:“可是我們這樣的人家,雙生子是極其不吉利的,只能選一個。我五哥活了下來,那個沒謀面的哥哥,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,他就活了半天的時間不到,死了也不知葬在哪裏,反正他們這樣的人,是不入祖墳地的。”他的聲音越說越低,顯然他是不認同這個說法的,也為那個無辜的哥哥被迫夭折而憤怒難過。

顧小碗聽說過,那些極富極貴的人家,都奇怪地將雙生視為不詳,反而底下這些普通的人家,甚至是窮人家,卻是作為天大福氣來看待。

“所以,你想與我說的是?”顧小碗這個時候沒有留意到,自己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了。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,明明崔子墨什麽都還沒說。

崔子墨卻問:“你還記得,我叔父到鳳陽所為何事吧?”

“尋人。”顧小碗回著。

“嗯。”崔子墨點了點頭,“他朋友也有一對雙生子,大的被家裏留了下來,小的那個,孩子的母親舍不得,便給偷偷抱著逃走了,後來他母親死了,聽說被一個和尚帶走的,去了鳳陽。”

他說到這裏的時候,擔憂的目光地落在顧小碗的臉上,聲音很輕:“你不要在找他了,就當,就當他從未來過這個世界吧。”末了,他又強調了一遍,“雙生子,只能活一個。”

顧小碗怔怔地坐在那裏,她這個時候已經聽不到崔子墨在說什麽了,只見到他一臉苦口婆心的樣子,嘴唇不停地動著,可自己的耳朵裏,全都是那咚咚咚的心跳聲,猶如雷鳴一般,轟隆隆轟隆隆的,一陣接著一陣,一聲比一聲要大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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